劉黑仔手槍隊英雄事跡

東江縱隊在廣東,在香港都威名顯赫。原東江縱隊曾生司令員、王作堯副司令員在回憶文章中都提到劉黑仔手槍隊炸毀香港啓德機場日軍的油庫和飛機、消滅沙田四號地的鐵路警衛隊、活捉日本南支派遣軍高級特務東條正芝等英勇事跡。

劉黑仔,又名劉錦進,廣東寶安縣大鵬鎮人。一九一九年生,一九三九年加入中國共產黨。一九四一年冬香港淪陷後,他與黃冠芳奉命潛入新界九龍打擊日寇。抗戰勝利,隨部隊挺進粵北,突破國民黨軍隊的包圍,屢立戰功。一九四六年五月,不幸在戰鬥中壯烈犧牲,遺體安葬在江西全南縣正和鄉鶴子坑村。劉黑仔的左右手鄧斌、詹雲飛仍健在,鄧斌重病纏身,住深圳某醫院;詹雲飛今年八十三歲,精神矍鑠,談吐清晰。筆者有幸在香港老戰士聯誼會結識詹雲飛,記錄下他講述的四次戰鬥經歷。 夜炸啓德油庫

香港淪陷後,啓德機場成了日寇的軍用機場。機場戒備森嚴,閑雜人等根本進不去。

中隊長黃冠芳接到上級秘密傳達下來的炸油庫的命今後,找劉黑仔商討執行命令的作戰計劃,決定挑選膽大心細的精幹隊員組成行動小組,配備計時炸彈兩個,踏板地雷一個,每人佩帶連發短槍和鋒利的匕首,深夜行動,出發前絕對保密。到臨出發那天晚上,黃冠芳、劉黑仔把黃青、鄧賢、詹雲飛三個人召集來,簡明扼要交代清楚任務,明確了分工,大家換上黑衣黑褲,在九龍坳彎彎曲曲的山路上,悄悄潛行,半個小時後到達啓德機場。鄧賢、詹雲飛負責把守機場出入口,黃冠芳、黃青、劉黑仔進機場,打昏兩名印度哨兵,把他們的嘴塞住,雙手雙腳捆綁結實抬到隱蔽處。劉黑仔利用機場裏的掩蔽物摸行到一架飛機側邊的一名日本兵背後,出其不意猛撲上去,左手勒住他的脖子,右手握匕首猛插他的心臟並順手攪了一下 ,這個日本兵只悶聲哼了一下便癱倒死去。一兩分鐘內順利解決了三個哨兵,劉黑仔立即把一枚計時炸彈安在機身上,黃冠芳把另一枚安在油庫的開鍵部位。幾分鐘後他們貓著腰小跑到機場信道門,詹雲飛把踏板地雷埋在信道當中,他們三人側著身子慢慢退出機場,詹雲飛和鄧賢埋好地雷也隨後跟上。五人會合一起時互相扮個鬼臉,彼此心照不宣,等著瞧日本鬼子的好戲吧。

行動小組走到九龍坳聽到炸彈響了,隨即油庫升起大火,猛烈燃燒,火光照亮半邊天。機場裏許多台探照燈向天空交叉照射,亂照亂晃。這時一陣涼風吹來,幾個人才感到內衣已濕透了,但完成任務的喜悅使他們顧不上這些,腳上加把勁,往吊草岩村奔去。

怒拔牛房崗哨

一九四三年,手槍隊駐紮在西貢和沙田之間的山村石壟仔村,隊裏一部分同志要調回大隊部另行分配工作,在調動之前,手槍隊采取了一次突襲行動,拔掉了作惡多端的日寇牛房崗哨。

牛房崗哨位於彩虹村,是交通要道,該處過去有商人開設牛房收購村民送來的牛隻,所以地名叫牛房。附近山區各個村落如觀音山、吊草岩,老鼠田、黃竹山、大佬村等處的村民前往九龍販賣蔬菜雞鴨豬羊等,必須經過牛房。日寇在這裏設置哨卡盤查往來行人,目的是緝捕武工隊員。牛房崗哨有日寇伍長二名,哨兵五名,他們搜查淩辱過往村民,敲詐勒索沒收貨物,甚至調戲婦女。村民敢怒不敢言。他們通過關係投訴到遊擊隊,隊領導研究決定端掉牛房崗哨,將任務交給劉黑仔。

劉黑仔這個人膽大心細,他考慮牛房哨卡人來人往,開火後怕誤傷往來的村民,因此采取的作戰方案是直闖哨卡,抵近射殺哨兵,速戰速決。他挑選槍法高明、身手敏捷的隊員五名,每兩人一組同時向一個哨兵射擊,擊倒哨兵後立即沖進哨所,解決另外幾個哨兵。執行任務的隊員化裝成村民,有的挑著禾草,有的拎著雞鴨,準備上路。

出發前劉黑仔把全隊人馬召集在一起,講清楚留在隊部的人員由詹雲飛指揮,萬一有情況,迅速往隊部後面的山上撤退,各自隱藏,非到萬不得已,不跟搜山的日寇大批人馬交火。出發執行任務的人,大約在三個小時內返回,如果三個小時還沒有回來。詹雲飛要領幾個人攜帶擔架前往接應。

從石壟仔到牛房,步行要一個多小時,走著走著,離牛房哨卡只有一里多地了,他們停在樹林裏休息,並做突襲的最後準備。劉黑仔和黃青、丘桂隱蔽在樹後觀察敵情,只見兩個哨兵背著長槍在哨卡盤查來往行人,日本伍長坐在哨所門口指揮,門口還堆棧著沙袋,幸好伍長坐在沙袋外側。劉黑仔一行六人像村民一樣散散落落地走近哨卡,黃青、丘桂挑禾草已到哨兵跟前,哨兵上來檢查禾草裏有沒有藏著武器,這時響起一陣槍聲,哨兵應聲倒地。說時遲那時快,黃青,丘桂立即拔槍同時向日寇伍長射去。伍長一聽槍聲馬上站起撲過來,這家夥身體強壯,長得短粗胖,身中數槍還能撲上來搶丘桂的手槍。丘桂的手槍帶綁在手腕上,沒被搶走,兩人扭打成一團。黃青幾次要開槍,又怕傷著丘桂。

劉黑仔身手矯健,他和三名隊員擊斃了哨卡上的哨兵,像閃電似地沖進哨所,哨所裏的三名哨兵才反應過來,往槍架上取槍,劉黑仔等人已向他們射擊,在哨所房間裏,短槍比長槍好使,三名哨兵中彈倒地,血流如注。劉黑仔馬上抽身奔出哨所、見到丘桂和日本伍長扭成一團,立刻一個箭步躍起,從空中抵近照伍長的腦袋殲一槍,伍長腦漿迸裂,他雙手向上一揚,立即倒地斃命。

牛房哨所戰鬥結束後,共繳獲步槍六支,手槍一支,軍刀一把。從劉黑仔開第一槍到最後一槍擊斃日本伍長,大約一分多鐘,每一個戰鬥動作都以秒計算,打的幹脆利索。過往哨卡的村民聽到槍聲就躲起來,一個也沒有傷著。

劉黑仔擔心彩虹方向的日寇聽到槍聲會派人馬來,便命令隊員帶著戰利品跑步回防。

話分兩頭,且說石壟仔村的情況。劉黑仔他們出發後,手槍隊隊員集中在隊部,派出哨兵之後,大家在聽詹雲飛講三國演義,詹雲飛正講到關雲長水淹七軍這一段,大家聽得津津有味。門外哨兵主要監視西貢方向的大水坑村和梅子林村的日寇動靜,可是日寇由大埔墟坐木船渡河,直插馬房,抄馬鞍山小路到石壟子村。哨兵視線被石巖擋住,一點都未發覺日寇已經逼近。這時吳秀出邊門準備上廁所,突然望見山坡下的小路上有日軍,約三十多人,全副武裝,還帶一挺輕機槍,看樣子像是來包圍隊部。吳秀馬上跑回來報告說日本鬼子來了。詹雲飛問他:「在哪兒?有多遠?」他說就在山坡邊,隔著石硤,拐個彎就到了。詹雲飛立即叫同志們帶武器從後門上山,分散隱蔽。詹雲飛和吳秀迅速把地上的禾草卷起,堆在屋角。如果不卷起,日本人進屋來馬上就能猜出這裏有許多人席地睡在禾草上,這些人不是村民,而是遊擊隊。

詹雲飛走在最後,他把外衣披在右手腕上遮住手槍往外走,跟日本兵只相距二三十步,他聽見日本兵哇裏哇拉在講話,聽不懂他們講什麽。他裝作驚慌失措的村民,慌慌張張地順著角落上山,順手在山路中埋了地雷。奇怪的是日本兵沒有追他,也沒有靠近隊部。詹雲飛從山上望去,只見日寇匆匆退出石硤。

活捉日本特務東條正芝

日本兵為了對付東江縱隊派來的遊擊隊,除了收買漢奸給他們當耳目爪牙之外,還派日本特務深入新界山區偵探遊擊隊的虛實。

一天,手槍隊員集中在界咸小學校培訓,劉黑仔給隊員們上課,講解突擊入屋的戰鬥動作要領。忽有我方情報人員前來,報告有一輛汽車停在蠔涌村附近,車裏有三個人,其中一個日軍荷槍守車,另兩個步行往界咸村附近的礦山,在那裏指手畫腳。劉黑仔馬上派黃青、吳秀、鄧賢、詹雲飛四人前往,先把來者抓起來再說。四人很快到達界咸礦山,找到兩個日本人,其中一個身材健碩,佩帶左輪手槍,腰纏數十發子彈,另一個像是他的助手。四人迅速衝上前去持槍,喝令他們舉起手來。他們毫無反抗。詹雲飛上前拔掉日本人的左輪手槍,問他來這裏幹什麽。這家伙講得一口流利的廣東話,回答說:來探礦,探鎢礦。詹雲飛逼問他:「你什麽工具都沒帶,探什麽礦?老實說,來幹什麽?」這時他猛然大叫,「你放了我,你要多少錢我都給」。這時劉黑仔來了,詹雲飛向他報告了以上情況。劉黑仔眨了眨眼睛,微笑道:「你等我整治他。」於是上前對這家伙說:「我們是汪精衛先生的手下,你是幹什麽的,從實說來。」他聽了很高興,滿面笑容,說汪先生是皇軍的好朋友,汪先生一見到我就會放我,說著還做出十分禮貌的姿態,但還是不肯說出他自己是什麽人,來界咸村幹什麽。劉黑仔對他說:「這裏荒山野嶺,吃住都不方便,現在天色不早,為了保護你們,請跟我們走,過一夜,明天再說。」

遊擊隊把這兩人帶到十四鄉的一間小學住宿,招待他們吃了飯,然後給他們上了手銬,又加上牛繩捆綁得結結實實。佩帶左輪手槍的人,強笑著問道:「我們是朋友,為什麽要捆綁,我不會逃走,何必捆綁我呢?」隊員不理他。深夜,劉黑仔叫人把此人送到嶂上大隊部,請蔡國良大隊長親自盤問。劉黑仔留在十四鄉小學校盤問那個助手,問他,你做過什麽事?他大喊大叫:「我樣樣事都幹過。」說著兩眼露出仇恨的兇光,重重地頓腳,頓得塵土飛揚。他已猜出我們是共產黨領導的遊擊隊,落在我們的手裏,肯定沒有好果子吃,因此不吐半句真話。劉黑仔見他如此頑固,再盤問下去也盤問不出真相,又擔心在蠔涌村守車的日本軍人不見兩位長官回來,必將領大批人馬來界咸村找人,於是下決心幹掉了他,掩埋山溝裏。

手槍隊沒有馬上撤離,而等嶂上大隊部來人,等了約二十分鐘,三名手槍隊員押著另一個日本人回來了。劉黑仔問大隊部的指示,隊員說大隊長認為此人不是簡單人物,什麽也問不出來,絕對不可放走。劉黑仔應了一句:我明白了。隨即一槍打死這個日本人,轉過身來對大家說,馬上撤離,注意隱蔽,路上不準抽煙不准講話。

過了一段時間,手槍隊才打聽到這兩個日本人來頭可不小,一個是日本華南派遣軍司令部特務頭子東條正芝,另一個是他的得力助手。這兩個人幹盡壞事,血債累累。此次他們假裝是探礦工程師,目的是刺探西貢沙田一帶共產黨遊擊隊的活動,沒料到剛剛出馬就栽到手槍隊手裏。

華南派遣軍知道東江縱隊活躍在九廣鐵路兩側,本來就準備出動兵力進攻,此次派出的兩名骨幹特務又失蹤了,派遣軍頭目斷定是被遊擊隊抓去或殺掉,於是在九廣鐵路兩側對東江縱隊遊擊區展開瘋狂的掃蕩,一場新的戰鬥開始了。

突襲四號地壟

日寇大舉向東江縱隊遊擊區掃蕩,中隊長黃冠芳接到上級的命令,要尋找戰機襲擊敵人,牽制敵人對遊擊區的掃蕩。黃隊長和劉黑仔反覆研究商討,仗應該怎麽打,在哪裏打,最後敲定,突襲四號地壟。

四號地壟位於九廣鐵路沙田段的火車卡附近〔即現在的九廣鐵路中文大學車站〕,有日軍和印度兵組成的鐵路警衛隊把守,日夜巡邏。敵軍所住的是一座紅色磚屋,裏面分三小間,每間可住三四人。磚屋的斜對角是火車哨卡,隊長山本和部分日軍住在哨卡內。我方特工人員還偵知日軍夜間較早睡覺,因此決定晚上十一點發動突襲。突襲隊員有黃青、鄧賢、詹雲飛、吳秀、劉才等,每人一支駁克槍,數個手榴彈,並配備手提機槍一挺,由劉黑仔領隊指揮。當隊員到達目的地準備發起攻擊時,出了一個漏子。新戰士曾文光缺乏戰鬥經驗,他看見兩個敵人從磚屋出來,可能是到時間換崗,誤以為是要打手槍隊,便慌慌張張地開槍,驚動了磚屋和哨卡裏的敵人。劉黑仔知道事情不妙,立即下令撤退,避免了一場傷亡。

過了一個多月,上級又來命令要手槍隊抓緊時機,再一次襲擊四號地壟。劉黑仔決定改變行動的時間和方式。時間改在早晨七點。因為夜裏日寇戒備森嚴,哨卡附近的村莊實行宵禁,一有行動便會被敵人發覺。但是白天行動也是困難重重,一個問題是如何接近哨卡的敵兵,另一個問題是如何防備敵方的援兵,槍聲一響,鐵路沿線的日寇都有可能趕來援助。劉黑仔反覆跟隊員們商討計策,確定了速戰速決的突襲方式。他帶著黃青、鄧賢、詹雲飛、吳秀、邱勝五名隊員出發,先到九肚村住了一宿。第二天早晨,大家化裝成民工,背著工具袋假裝往鐵路線上班幹活。接近四號地壟哨卡時,不等哨兵盤問,劉黑仔從工具袋拔出駁克槍就打,一槍一個。其它人也立即衝向哨所用槍掃射。敵兵措手不及,傷亡慘重。劉黑仔正要指揮大家撤走,領兵巡邏的山本隊長聽到哨卡的槍聲,已經跑過來救援。詹雲飛和邱勝見到山本和幾個巡邏兵衝過來,連連開槍阻止。劉黑仔聽到槍聲,跑過來。這時山本命令兩名巡邏兵橫越馬路,衝

了過來。詹雲飛打一個點發,一個日寇栽倒在馬路上,劉黑仔同時也打一槍,另一個日寇捂著胸口倒地。劉黑仔下令趕快撤,幾個人彎著腰轉身就跑。

山本率領的巡邏兵個個持大蓋步槍,射程遠。大家向山上跑時,背部正好成了他們的槍靶子。這時恰巧有一條漁船在附近海邊駛過,劉黑仔叫大家退往海灘,登上漁船,由海上撤退。鄧賢一邊跑一邊朝天連開兩槍,叫漁船靠岸。船家遠遠望見日本人在後面追趕,猜出是遊擊隊,便迅速把船靠攏海邊。日本人密集地向船停靠的海邊射擊。劉黑仔快要登船時大腿中彈,吳秀的肩部和手中彈,給手槍隊帶路的非武裝人員羅潭腰部中兩槍,詹雲飛、邱勝背著的工具袋也被射中數槍。沒有受傷的把受傷的同志拉上或抱上船,船家迅速將船駛向海中。劉黑仔命令用剛繳獲來的紅毛瑟槍跟鬼子對抗。紅毛瑟射程遠,火力猛,將敵人的火力稍稍壓下去。船家站在船後搖櫓,腿部中彈,船失去控制在海中打轉。詹雲飛和鄧賢合力劃槳,並對船家說:「趕快駛往大水坑村,如果日本人調機動船來追,我們就完了。」船家傷口包紮後,坐在船後把住船舵,大家齊心協力,好不容易才把船開到大水坑村。

此役打死打傷日寇多人,繳獲紅毛瑟等各種槍支十支,刺刀九把,子彈九十多發。我方受傷四名,無一陣亡,打了個勝仗。(來源:百年潮 詹雲飛 陳玄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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